一群山,一条江,一群人,在记忆深处交织成了我印象中最美的画卷。

2020年春节,也是我第一次到独龙江,那时的独龙江是遗落人间的仙境——碧玉般的江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,两岸山峦绵延,雪洒林间,云雾缭绕如水墨丹青。那时的我无法想象,五年后这片净土将经历怎样的洗礼。

今年9月3日,我又一次前往独龙江。与怒江支队战友秦靖雲汇合后,奔赴独龙江的路上就经历了一场意外救援——在古登乡遇见倒地路人,我们停车施救。这个插曲仿佛预示着此行不同寻常:在这里,守护已成为本能。

穿过隧道,鹰啸山谷,云雾依旧。车子一路前行,五个小时摇晃后,终于抵达了独龙江边境派出所。简单吃过午饭后,所里民警余润强便同我们一同往上游去。车开到熊当小组,文面女奶奶笑着招呼我们,她面容上的青蓝色花纹,藏着独龙族千年的故事。

再往上,麻必洛与独龙江的交汇处,曾是这里的人间美景,但现在麻必洛桥也没了影子。“车走的路基没了,整个独龙江的河道全变了。”余润强轻声说,话里带着沉重。

在迪政当村,我第一次听说了独龙语“玛牟”——意思是“最亲的人”。这称呼背后,是民警们用脚步和独龙族群众走出来的鱼水情谊。警务包里总装着糖、药,还有理发剪——这里的乡亲们住得散,去乡上路特别远,所以他们每次下乡都会带上推子、剪刀,顺手给有需要的老乡理个发。

余润强说:“我每次下乡,乡亲们都会亲切地叫我‘玛牟’,每次离开文面女奶奶总会拉着我的手叮嘱我路上注意安全,这里的一切让我有了归属感,就觉得这里跟家一样。”

第二天往南带小组送物资,更是惊心。车贴着山边走,江挨着车轮流。路上,我们遇到了骑三轮车运物资的独龙族老乡,由于车没电了,下陡坡很危险,战友们跑去帮助他们。当三轮车稳稳停在坡脚,老乡们脸上洋溢的笑容仿佛就是对“玛牟”两个字最好的诠释。

送完物资的第二天,我便跟着战友们一块去界桩巡逻,头一天秦靖雲还跟我开玩笑,“你肯定爬着上去,滚着下来”,当时我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,结果老天真的会惩罚每一个嘴硬的人。三公里不到,走了近三个小时。开路的同事用木棍打草惊蛇,可蚂蟥、毒虫还是不断冒出来。有些坡陡得只能手脚并用,汗透了一身,蚂蟥和毒虫不知不觉就钻进了衣服里。

巡逻结束后,我们便来到巴坡烈士陵园,这里有着八位守护者静静长眠。新一代民警站在墓前宣誓:“以我青春,护我山河!”我那时才知道,转隶以后,已经有六十一位独龙江边境派出所“扛旗人”接过了这里的担子。他们的誓言在山谷里回响,73年来每一代人的承诺叠在一起,有山河为证。

独龙鸡还在路上悠闲地散步,文面女依旧织着五彩的独龙毯,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诉说着这个民族的一切。而比这一切更坚定的,是“玛牟”们守护这里的诺言。

离开时回头,独龙江水依旧湍急,但岸边长出了新绿。我明白:人会来、也会走,江会改道,山会变迁,但这份守护,永远都在。62、63、64……将来每一个被叫做“玛牟”的扛旗人,都会用最平凡的坚守,在这深谷里刻下比石头还久的誓言。

江水不停,带不走的,是深扎在这片土地里的根。一群山,一条江,一群人,还在继续写着独龙江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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